这间临时医馆的输液室里,在一张钢架子床上,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,穿着皱皱的淡黄色T恤,大概20岁刚出头,正是那种风华正茂的年龄。虽然是外域人,眼睛中却没有常见的外域人眼中那种迷茫,失落的眼神。至少从气质上讲,还是有些特别的。
他现在一只手臂缠着白色的纱布,另一只手背插着输液针。
“你们好,请问你们是?”他见进来了三个陌生人,于是问道。
“我们是出云城的独立调查机构‘圆桌传说’,想问你一点事情。”兰斯洛特现胡编了一个身份,感觉还像那么回事。
“什么?大叔居然用调查机构来对付我了?你……你们要干什么?”小伙子神色一下慌张起来了。
“别紧张!别紧张!我们不是来对付你的。我们只是想调查一些事情。”
红安抚道,于是红就给小伙子稍稍讲了讲他们想了解的事,顺便还讲了讲美奈子现在的情况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不过这两位小姐……真是年轻有为啊。”他想了想,“美奈子真是苦命,看来他父亲是坚决不同意我们交往了。”
“慢慢来吧。只要你变得足够优秀,当爹的终究还是会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而让步的。”兰斯洛特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。
一旁的亚瑟一副“说得好像你有女儿的样子”的表情。
“唉,你们不理解外域和本籍的隔阂。”小伙子长吁一口气,稍稍坐正一点,自我介绍起来,“哦,刚才还没自我介绍,我叫林骁,林读作lin,不读hayashi,是华族姓氏。我父亲那辈一路迁徙到了这里,虽然不能进入城市,他说生活条件也比逃难路上好多了。可惜你们知道,他们那辈从小没有太多净化的食物和水,很早就得了慢性病,前几年就早早辞逝了。我现在在齐藤裕先生的养殖场打工,兼作会计。”
“我想为什么齐藤先生虽然不同意我和美奈子交往,还没有把我开除,大概是因为他们文化程度不高吧,算账算不清。我自学过会计学,于是只有我来兼职这工作。虽然他们可以去专门请一个会计师来,但即便工资开很高依然没人愿意来,毕竟这是外域。虽然离出云城不远,依然叫外域。”
“嗯。那么,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亚瑟目光集中到林骁手臂的纱布上。
“是这样的,我约美奈子晚上出来约会。当然,这不比你们城里还能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。我们就是骑着自行车在河边兜兜风,聊聊天。”
“便宜的幸福,不错了。”红随口评价了一句。
林骁倒是很奇怪地看着红,在他看来这个年龄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有点不可思议。
“然后,在黑暗中,我看见远处几个人,身边还有几个矮一些的黑影子。我以为是那个阔少爷带着人手来报复村里人了。哦,那个阔少爷是这么回事……”
“这不用你说了,熊医生给我们讲过了。而且……刚才我们还被当成了另一个版本的阔少爷和他的两个小情人。”亚瑟说着看了一眼兰斯洛特,兰斯洛特耸耸肩一副“怪我咯”的样子。
“你们看起来比那阔少爷的两个小情人强多了,至少从没表现出娇滴滴的样子。”林骁笑了笑。
红也回以微笑。这当然不用说,异唤师岂有软弱之理。特别是女性异唤师,她们甚至要比男性更坚强,才能活下去。
“我接着刚才的说。总之,我感觉很不对劲,就让美奈子坐上自行车一路狂奔。逃离了他们后,就把美奈子送到家门口我才骑着车回去。也许是有点惊吓过度,路上骑翻车了,我摔了下来,尺骨和桡骨之间插到一块尖石头上,就成现在这样子了。熊医生给我包扎了一下,现在输点青霉素,防止破伤风感染。”
“我们想知道,你看清那几个人和矮一些的黑影子的样子了吗?这非常重要。”亚瑟急迫地问道。
“没有。距离太远,天太黑,而且我太害怕,不敢多看。”骁这时显得有点后悔。
“没关系,那种时候,普通人都会这样做的。你把美奈子安全送回了家,已经做得很不错了。”红安慰道。
“这期间你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叫声没有?”兰斯洛特补充了一个问题。
“也没有。”骁摇摇头。
“毫无头绪呢。”亚瑟对其他两人说。
“对不起没帮得上你们。”骁遗憾地说。
“没关系。”红又把骁说的整个事情想了想,突然觉得有点不对,“哦,骁,我觉得你的反应很奇怪啊,明明那贵公子是打了村里的人,你晚上在养殖场边看到怪人,怎么会第一反应是想到是他们来报复?他们走错地方了啊,那里是养殖场不是村口啊。”
“一紧张起来谁还顾得着这些细节呢?”兰斯洛特为林骁打圆场。
“好像也是啊……当时没想这么多,只想着美奈子的安全。”骁回想了一下,有点不好意思地说。
“我有个问题。骁看你方便回答不。熊医生说最后那贵公子被人‘教育’了,是什么人教育了他们?”红摆出一个饶有兴趣的姿势。
“他们啊……嘿嘿,其实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人,你们本籍人恨他们得要死。”骁没有把话点明。
然而红倒是明白了。
“就是我们称之为‘劫匪’的那群人?”
骁没有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怪不得是这样。原来你们村民并不怕他们。我们之前还怀疑是这些劫匪抢了齐藤大叔的羊。看来这个假设是错误的。”红又掏出笔记本,在上面写写划划。
“村民当然不怕他们,尽管我们中间有人是里面的成员。但村民和他们也没太多的交集。你们所说的劫匪确实也是群劫匪,不过他们只抢抢去港口和从港口回来的货运车辆。连民间人士的车他们都不抢的。而且只抢货,尽量不伤人。”骁继续说起来。
前田农业基地在出云城南方,而继续往南走十几公里,就能到达海边。那里有个不太繁忙的港口。毕竟世界上只剩下五座城市,也就只有出云和南边的光威市,西边的西水市靠海,他们之间有些贸易要靠船舶运输。
“村民、劫匪、养殖基地的场主、货运车辆,这四者之间是一个微妙的生态平衡。村民靠养殖基地而活,劫匪靠货运车辆而活。劫匪不会贪婪到抢所有的车辆,他们也只是抢少部分倒霉蛋而已。因为抢得太多,你们出云城就会派更精良的武装押运,甚至还会派大批警察来搞一次大的抓捕行动。那时候他们就差不多玩完了。这种情形,就有点像一只讨厌的猫,一会又来挠你一下,一会又来挠你一下。你虽然很心烦,想打它几下,但是真想打它时它就钻到床底藏起来了,你又不想大费周折钻床底把它捉出来。我记得出云城也曾经派出过警察想来这里抓他们,但他们早就躲起来了。警察人手又不够,只能不了了之。”
“至于为什么他们不会抢养殖基地呢?因为他们中间有些人的亲人就是这里的村民。试想,你弟弟在养殖场打工,你抢了养殖基地,基地的老板们搬走了。以后谁来养活你的弟弟?”
“这个生态系统还真是有趣。”亚瑟和兰斯洛特听后啧啧感叹。
“不过这种脆弱的生态平衡,还是可能被打破的。那种情况就是——一位军人式的强人登上市长宝座。”红警告道。
“是的,这个问题我也想过。不过,你们出云喜欢我们,我们要生存下去;出云不喜欢我们,我们仍然要生存下去。”林骁对红坚定地说道。
本以为花痴+中二病延迟发作的美奈子爱上的人会是一个差不多的怪人呢。结果骁也只是个普通人,挺不简单的普通人。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对恋人存在在世界上,爱情这东西,谁说得清楚呢?红心想。
只不过,问题依然没有解决……到底黑影是什么?
告别了林骁,他们三个回到熊医生那里。刚好这时有位中年妇女提了一罐汤来慰问熊医生,说要不是熊医生,自己丈夫上周发高热也许就要死了。这里是养殖场齐藤场主卖给他们的羊肉,用净化水煮的羊肉汤,舀了一些特地来感谢熊医生。
红他们看着这一瓦罐的羊肉汤,心里各种不是滋味。本来这可是证物啊!即使他们没有辨别伤口是什么动物造成的能力,也能照几张像回去找专家啊。
现在,证物变成了一罐汤。
“咦,熊先生,来客人了?”她看了看红他们三个人的衣着,至少确定了是城里的人。于是她看起来稍有点提防。
“哦,他们是城里某调查组织的,好像养殖场那边出了点事,他们来调查这事的。”熊医生为妇女介绍道。
“原来如此。调查这些事情没人回拦你们。但是如果想刺探‘那个’的情报,村里就不欢迎你们了。”妇女对红他们露出一丝不快的眼神。
“阿姨我想问问,您这几天见过或听说谁见过,在村子附近有什么怪人出现没有?”红赶紧趁此机会问道。
“那群怪人很可怕,有可能会搞暴力袭击。”亚瑟故意加重了事态的严重性。
“除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,这几天没什么怪人出现了。哦,要说怪,你们也挺怪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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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妇女离开后,红他们三个在医馆门外商量下一步的动向。
“怎么办?我们现在去村子里问一圈搜集搜集情报。”红对其他两人建议道。
“我看可能也没什么有用情报。”亚瑟拿着她的雨伞舞了几个剑花后抱怨道,“什么烂差事……”
“忍一忍吧。本来就不会每次都是惊险刺激的任务,让你可以吹半年那种。”兰斯洛特安慰道。
“各位,打扰一下,能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吗?有什么消息我可以随时通知你们。”熊医生拿着手机走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。
“没问题。”红就把黑石配给自己的号码留给了医生。
“这里也有信号啊?”亚瑟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,发现信号虽然不强,通话还是绰绰有余。
“嗯,这里离出云城不远,所以信号网络还能勉强覆盖。要是去更远的村子,那真是叫一个与世隔绝。”熊医生边不熟练地对着红的手机记录号码边说。
“您做着一项令人尊敬的伟大工作!”兰斯洛特向熊医生致敬道,那样子不像是为了奉承人装出来的。
“哪里哪里,你们过奖了。”熊医生谦虚地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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